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瓊瑤和鳳飛飛對談記

 

一個是女作家,一個是女歌星;她們同樣的有名,或許也同樣有成名帶來的困擾。

女作家瓊瑤經常與鳳飛飛合作,她是關心鳳飛飛的許多人中的一個。我很想了解,在她的眼裡,鳳飛飛是個怎樣的女孩。

 

這一天,我們約好了到瓊瑤家聊天。鳳飛飛依然由母親陪著,她穿了一套棗紅西裝,同色的呢帽和鞋子,精神很好,她說:「這幾天睡眠很充足,眼睛都睡腫了。」跨進門內,她望了望寬大的客廳說:「這個房子好面熟。」瓊瑤笑著說:「這是妳在『月朦朧鳥朦朧』裡面看到的。」

 

大夥兒在棕黃色的沙發上坐定,鳳飛飛一眼看到對面櫥櫃裡,用玻璃瓶和玻璃杯盛著的紅豆。於是我們的話題就從「一顆紅豆」開始。

 

要靠電視「打歌」

瓊瑤:「一顆紅豆」這首歌很可惜,現在很多人都在電視上唱它。

 

問:你說許多人在電視上唱,為什麼呢?

 

瓊:原因有好幾種,其中一個是我拜託他們唱的。即使是鳳飛飛,我也會打電話給她,希望她多在節目中唱這首歌。當然「一顆紅豆」是我寫的,也是我的電影公司拍的,你要說是我自私,也可以。不過我覺得這首歌也很好聽。既然有人辛辛苦苦的作了歌,有人辛辛苦苦的灌了唱片,就讓這許多人的心血付諸流水也是件可惜的事。

 

現在鳳飛飛歌監三個月,不能唱這首歌,我覺得不只是我個人的損失,也是左宏元和許多其他人的損失。左老師作曲,鳳飛飛最瞭解了。同一個詞,他要做四、五個曲,看那首最好聽,也許我喜歡的是這一首,鳳飛飛喜歡的是另一首;也就是說左老師的歌是經過許多挑選出來的。

 

我作詞也是一樣,又要通俗,又要雅,又要做到不肉麻,真是挖空心思。鳳飛飛灌唱片也是認真的,我舉一個小例子,有一次錄音,開始時她聲音出不來,就出去散步,回來再錄,錄了好幾遍。在場的有我、鳳媽媽、左宏元和歌林公司的錄音師及音樂指導。

 

以我的音樂水準,我覺得已經錄得很好了,不知道他們怎麼還在錄。又錄了很久,聽見鳳飛飛在問:「左老師,你覺得怎麼樣?」左老師說:「可以了,很好了。」她又問:「歌林的先生們,你們覺得怎麼樣?」歌林的先生們也說很好。她又問我:「瓊瑤姐,你覺得怎麼樣?」我說我早就覺得很好了。還是左老師了解鳳飛飛,他問說:「鳳飛飛,你自己覺得怎麼樣?」鳳飛飛說:「我認為不太好,再來一遍。」

 

不能指定別人唱

問:鳳飛飛,你當時覺得不好,不好在那裡?

 

鳳飛飛:我個人唱歌是一進了錄音室就「喜新厭舊」。我常常問自己:這樣好了嗎?我可以再好!直到嗓子倒了才停止。

 

瓊:每一首歌從作詞、作曲,到灌成唱片,至少都要四、五個月。我常常坐在錄音室旁邊聽,遇到有那個字唱出來的發音不好,就得趕緊再想另一個字來代替,使它聽起來更順。

 

問:鳳飛飛,你在節目中可以指定別的歌星唱某一首歌嗎?

 

鳳:不能,尤其是自己的歌,實在是不行;當然要別人願意唱。

 

問:你對自己出版的唱片有過不滿意的嗎?

 

鳳:有一張,是過去出的「王昭君」;那張唱片推出去後風評不理想。我再重新錄了一張,並把舊版收回來。通常,出唱片之前應該是所有的毛病都挑好了的。

 

問:你有沒有最滿意的一張唱片?是那張?

 

鳳:那要到我不唱的時候才能挑得出來。

 

問:你每次在唱瓊瑤的歌之前,是否看過她的小說?

 

鳳:小說大部份是連載,可能還沒載完,就要灌唱片。不過最主要還是看詞和曲。

 

瓊:通常我是先說明一下這段戲的情節如何,該怎樣表達;這首歌是在那一段戲中出現。我和左宏元都是讓鳳飛飛拿了歌先唱一遍,讓她自己揣摩,如果她表達的味道不對,我們再請她一起研究。

 

流行歌曲是什麼?

問:你錄音記錄最久的一首歌是什麼?

 

鳳:我想是「我是一片雲」。

 

問:瓊瑤小姐,你對流行歌曲的看法是怎麼樣的?

 

瓊:任何歌曲只要是很多人唱,就是流行歌曲。我覺得很難區分淨化歌曲和流行歌曲;歌本身是不會髒的。還有,我們現在把老歌列入「懷念的歌曲」,像「不了情」、「情人的眼淚」等,其實都是纏綿的情歌。

我覺得歌曲沒有流行、淨化和懷念的區分,只要大家都會唱的,就是流行歌曲。

 

鳳:好的歌曲本身給唱的人幫助很大;好的曲與詞很能上口,也容易發揮,有許多歌是一看譜就喜歡的。

 

問:瓊瑤,你對這次鳳飛飛歌監的看法怎樣?

 

瓊:我不太了解當時的情況,不過我覺得處份似乎太重了一點,因為歌唱是歌星的職業。不准參加任何演出,那就是全面性的了,太重了。實際上的情形我不太瞭解,從報上來看,評議會沒有判定她說任何黃話,而是因為這場演出是「鳳飛飛之夜」。假如是這樣的話,這使我感覺到:要使一個人遭受意外之災很容易。我打個比方,如果今天有人辦「劉文正之夜」,請劉文正主持,他一定很高興;可是萬一在節目中冒出來兩個歌星說黃話,那怎麼辦?你想這會不會使人想到這個「意外之災很容易」的問題。

 

鳳:我不管第二次評議的結果是怎麼樣,反正我是照著評議會的決定做了,我想大家也瞭解這件事。

 

寧為國人義演

問:你這次義演可以成行了?

 

鳳:我這次到新加坡義演是因為我當初答應了他們,我去把責任了了。

 

問:你想別的地方會不會也用義演的方式邀請你去?

 

鳳:我想,要義演的話,寧可在自己的國家;國外的義演雖然好,到底不如替自己國家的人做點事。

 

問:過去鳳飛飛與鳳媽媽大概是太忙了,與大眾傳播媒體很少來往,大家就認為你們太驕傲。做一個娛樂事業從業者,是不應該與大眾傳播媒體採取敵對態度的,其實雙方都該解除武裝。記得過去高雄青商會開球的事就是一個例子,那是怎麼回事?

 

鳳:當時是高雄青商會與一家報紙合辦的,因為要晚上開球,那是歌廳上班的時間,歌廳老闆為了維護生意立場,一方面是把價錢開高來討好我們,讓我們多賺點外快,另一方面也希望用這個高價錢把他們擋回去。

我和媽媽的社會經驗不夠,學識也不夠,不懂得如何去─。

 

瓊:所以任何事都有兩面,我們看到的是外面的一面,裡面的事我們看不到。

我覺得外面有一個觀念,認為鳳飛飛是不會認錯的。其實幾乎每個人都會替自己武裝;就連小孩都會,你如果說他做錯了,他也會有他的一套道理。就像上次跨欄杆的事,因為是發生在鳳飛飛身上,如果發生在其他人身上,就不會有事了。

那個時候我就想告訴鳳飛飛絕對的認錯,因為不管怎麼樣,你的照片照下來了,你的確是在爬欄杆,而政府既然有一條法律說不准爬欄杆,那麼你就做錯了。

這時候,最好的辦法就是「認錯」。

 

同樣有回信煩惱

問:其實公共關係不只是對新聞界的,它也是一種人際關係,譬如人家寫信給你,你不回,別人就生氣,相信瓊瑤也會碰上同樣的情形。

 

瓊:通常我的信是請秘書回,我也有沒回的信,這有兩種情況,一是這封來信寫得很誠懇,提出許多好意見,我看了非常感動,不能讓秘書回,非得親自回信才能把我的感受告訴他。可是我又有那麼多的事要做,結果這封信就壓在一邊,反而得不到我的回音。

另一種信是全面性的罵我,從頭罵到腳,罵得你不知該和他辯論好呢還是認錯好,也許兩種都不願意,也就擱在一邊了。

 

鳳:我現在看信有了經驗,通常來信不附姓名地址的,多半「凶多吉少」,你看信封上沒有住址的,一定有問題。

 

瓊:這很科學!

 

問:最近報上提到有人請鳳飛飛拍電影,有沒有這回事?

 

鳳:我不認識那個老闆,我是看了報紙才瞭解其中的關係。

 

她適合拍電影嗎?

問:瓊瑤小姐,你認為鳳飛飛的故事適不適合拍成電影?

 

瓊:這要看從那個觀點來拍,是她奮鬥的過程?還是感情生活?

 

鳳:他們找我拍我唱歌的事。

 

瓊:我想鳳飛飛得罪人的地方一定很多,好比說現在有人找她拍電影;她不拍。別人就說她為什麼不拍?是不是嫌錢太少了?

 

鳳:我還是對唱歌比較有把握!

 

問:如果瓊瑤找妳拍電影呢?

 

瓊:「先看劇本!」我代答了。

 

問:瓊瑤小姐,你眼裡的鳳飛飛是什麼樣的女孩子?

 

瓊:我和她接觸只是在我們工作休息的空檔聊聊天。我覺得她是一個很規矩,也保守的女孩子。

 

問:鳳飛飛說她能有今天,是靠了努力、機運和觀眾的配合,瓊瑤你認為她成名的因素是什麼?

 

瓊:我認為只有兩個字:「努力」。任何成功都不是偶然的,也沒有什麼奇蹟,真是要付相當的代價,至少她珍惜目前擁有的。

 

 

 

(時報週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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